周泽楷刚觉醒那会儿，精神体自己莫名其妙跑出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逮回去，又不敢声张，只好由着小白虎满房间乱窜。幸好它还算懂事，有人来的时候就缩回衣柜趴着，不出声也不乱动，居然也就没被人察觉出什么异样。

时间久了，周泽楷发现其他人偶尔拉开衣柜好像也看不见趴里面的那么大一个活物，而它自个儿听到什么动静又都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十分安分，于是他胆子渐渐大起来，不像刚开始那样小心翼翼的。有一回孙翔来他家，打了声招呼后照例直奔周泽楷房间，他当时正搬了个小板凳在厨房专心致志剥毛豆呢，没当回事。

过了没多久，他听见自己房间里“哗啦啦”一阵乱响，好像是孙翔不小心把什么碰倒了，听着听着又不像，当下手里动作一滞，直觉要出事。赶到房门口的时候，就见着孙翔和小老虎在狼藉的地上滚成了一团，孙翔一边努力把扑腾的老虎爪按下去一边还不忘从毛茸茸里的缝隙里探头问他，“周泽楷你什么时候养了只老虎啊？”

语气欢快而天真，浑然不觉在一旁刚刚赶来的周母已经脸色大变，想来还是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自家儿子已经觉醒这个事实。

孙翔那时候已经能看见自己的精神体，觉醒成哨兵或者向导不过就是时间问题，所以从方明华口中听到孙翔名字的时候周泽楷并不意外。

现在要担心的是，孙翔如果是个哨兵，以现在的情势看，恐怕没有那么安全。

“孙翔必须是个向导。”周泽楷说话如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干净利落。­­表情达意如此准确，实在是让人想装糊涂都不怎么好意思。

王杰希其实已经了解大概，但他还是很礼貌地作出一个思考的样子，“那个刚刚进塔登记的年轻人？其实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周部长完全不必如此心急。”

“来不及。”

如果等结果出来，再想办法根本就来不及。周泽楷现在能做的就是直接拿到一份鉴定结果为向导的证明，无论是到孙翔自己手中的，还是被收入档案的，都只能是这份证明。

周泽楷神色平静。

可王杰希就是觉得，他眼睛里藏着狮子。

他收起自己探究的眼光，开始提条件，“可以，两年之内，轮回不参加理事会评选。”

“我的事，”周泽楷分得很清楚，立场坚定，“别扯轮回。”

王杰希却觉得毫无道理，“那不然我现在是在和谁谈？你和我在这里，就是微草在和轮回谈，你以为呢？”

他面前的青年沉默许久，终于妥协，“一年之后，孙翔要来轮回。”

刚觉醒的哨兵向导一般会在塔接受一年左右的训练，然后就会被派发分部或者留在塔内，开始执行外勤任务。

果然是，很心急啊。

王杰希思索片刻，觉得一年期满孙翔去哪并不是什么大的变数，虽说他们自己也有选择权，但大部分的哨兵和向导都会选择直接听从塔下达的调令，于是马上就按下通讯器开始准备，“成交。”

“你就跟张新杰说轮到你那会儿有任务，撇不开，现在就要调班。”

“哎呦我说你怎么什么都敢乱答应啊，这是能瞒过去的事吗，是哨兵还是向导那小子自己心里没点儿数？他自己去趟医院保准什么都知道了。”抱怨归抱怨，方士谦还是一边往张新杰那赶，一边飞快检查着刚打印好的结果报告，确保各项数值都没有问题。

“这事不归我管，回头你找周泽楷问吧。”谈交易要是还在考虑对方的后路，那就太不敬业了。

“问周泽楷能问出什么来啊，”方士谦先是抓住一切机会批判了下周泽楷“不问不答，凡事说嗯”的不良作风，然后话锋一转，“我说真的，这回头要是捅出来，你肯定打头儿就撇不清关系。”

“那你就是第二呗。”王杰希不以为然，“现在真没人管这档子事，上头自己管自己还忙不过来呢。”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王部长，赵副找。”

“我这边忙着，下次再说。”王杰希和方士谦简短交代了句，掐断了通讯器。

二楼尽头的小会议室里，现任次席向导李立和理事会成员之一罗岩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份中午刚递交上来的报告书。

即日起，蓝雨队长一职正式移交喻文州。

“刚查到他档案，这动作还挺大。”罗岩语调轻松，脸色却十分阴沉，他盯着最底下魏琛和喻文州的签名，最先出声。

理事会是塔内负责重要事务决议的组织，一共五席，四席常任，还有一个位置留给地方塔，每年综合外勤完成率和投票率评选得出，由该分部部长出任。

喻文州，这个名字，很耳熟嘛。

“我们才盯上他不久，本来还想没什么异样就换个人，现在看来，趁他还留在塔内，尽快动手吧，”他对面的李立要果决地多，“蓝雨向来独立，不依附于任何一方，最好的办法是换个我们的人进去。”

“我这边的意思是……先争取一下看看，王部长好像还是未结合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意向呐。”

王杰希坐在东南角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听了半天的长篇大论，见他们此刻都有意无意把话题放到自己身上，终于肯站起身，斯条慢理开口，“我希望，不管是哪头的人，和我合作的那方，最好是一个阵营一个意见，我不怎么喜欢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如果你们实在没办法统一，我不介意帮你们一把。”

方士谦把检查报告递给孙翔，“有点事情耽搁了会儿，不好意思。”

孙翔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方明华凑过去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方士谦注意到方明华的视线，推了推眼镜，笑笑，“临时调班。”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局促，反而带了点彼此理所应当的心照不宣。

回去的路上，方明华混在各种拉扯中小心发出的疑问被周泽楷毫无悬念地捕捉到，顾虑到这事多多少少扯到了点轮回，于是周泽楷言简意赅，给他挑重点讲了下。

方明华虽然觉得自家队长干的事情不怎么妥当，但是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于是木然地点点头，过了会他缓过神来，猛地转头问，“不对啊，轮回这几年本来也就没想……”

本来轮回对那什么位置，就没念想啊。

周泽楷抿了抿嘴笑起来，“嗯。”

嗯，我知道。

但是轮回绝不能示弱。

他向不喜与人争斗，所以只好，一心求胜。